美國國家認同的新實驗
紀舜傑
淡江大學未來學研究所助理教授
認同是人類在群體中一種非常重要的感覺。每個人都不願被遺漏,也不願被孤立,更重要的是歸屬感的滿足較容易帶來安全感。認同也是自我認識的一個重要過程,透過認同在同一群體開啟和強化對「我」的認知,同時也透過認同在不同群體中定位出「我們」與「他們」。因此,人類有了性別、宗教、社會生物、種族、階級、民族、和文化等認同,這些認同深深地影響每個人的行動,也是認同力量的重要來源。
當只問「我是誰」時,問題的本質可能較單純,但是如果提出「我們是誰」時,問題可能就變的錯綜複雜。美國是人類近200多年來許多政治、社會制度最活躍 的實驗場所,沒有人會認定她的實驗結果都令人滿意,但不可否認地,許多人類的共同問題都可以經由美國經驗獲取直接或是間接,甚至是反面的啟發。
在論述美國的國家認同時,一般都習慣簡化描述美國是一個民族的大熔爐,大家都是美國人,且不管背景為何,都以成為美國人的一分子為榮。但是美國的國家認同的複雜性絕對超過上述的說法,首先,她的國名United States of America便是個「匿名」(anonymity)式的國號,因為它並沒有告訴你是誰居住在那塊土地上。其次,「美國人」代表的並不是文化或族群上的意義,它是居住地與公民籍所在的稱呼,在美國人口普查表(United States Census)並沒有一個族群選項為「美國人」(American)。
Michael Walzer認為,儘管大家的族群背景不同,但大家都認同「美國人」所代表的意義,此意義即是為了達成單一(oneness),所有人必須將族群的不同(manyness)放一邊,「美國人」代表的是居住在這塊土地上的公民,而不是每個人的民族或族群背景,「美國人」在文化背景上是多元的,但在政治認同上是單一的,那個提供大家單一認同的是美國的憲法和其所衍生的民主體制,民主體制促成大家共同的認同,民主體制也同時是大家所認同的對象(means as well as goal),就如Philip Gleason所說:「想成為美國人並不需要具有某一特定的民族、語言、宗教、或是族群背景,只要你認同且願意致力於維護自由、平等、和共和主義的信念即可。」這種制度的認同是所謂「公民民族主義」(civic nationalism)的一種表現。
2004年美國政治學者Samuel P. Huntington先是在Foreign Policy上發表一篇 “The Hispanic Challenge” 稍後出版了引起諸多討論的書 Who Are We?:The Challenge to America’s National Identity 。Huntington認為全世界高度地經濟整合,還有快速進展的通訊及交通發展,加上移民風潮,都使美國的國家認同面臨空前的危機。在這本書中,Huntington高舉美國正統的政治文化大旗—WASP—捍衛 白人盎格魯撒克遜新教徒所代表的正統美國價值,並指控大舉入侵的西班牙裔移民不但拒絕融入這股正統中,且以雙語教育來破壞美國人的本質。雖然Huntington表示他對西班牙裔移民的負面描述(懶惰且缺乏積極向上與獨立奮鬥的精神)只是引用西班牙裔作家的說法,但是他原先刻意強調文化對國家認同的重要性因而失焦成白人至上的種族主義。Huntington承認他不但是以學者的身份寫這本書,他同時也是以一個愛國主義者的身份描述他所想愛的美國。可以預見地,Huntington這種對「多元文化主義」的否定,不但會在美國社會和學界引起軒然大波,也必將引起全世界的注目,大家期待這個「民主實驗室」將會呈現何種新的實驗結果予世人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