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認同」是一種共識、一項要求

葉海煙

東吳大學哲學系教授

 

德國哲學家康德宣稱:道德自由不是事實,而是假設;不是所與,而是提議;不是人性的天賦,它毋寧是一項工作,人給他自己的一項最艱難的工作。因此,它不是已知的事實,而是一項要求、一種道德命令。

對以上康德的哲學宣示,我們可以如此炮製:

國家認同不是事實,而是假設;

不是所與,而是提議;

不是人性的天賦,它毋寧是一項工作,

人給他自己的一項最艱難的工作。

因此,國家認同不是已知的事實,

而是一項要求、一種道德命令。

如今,在傳統價值積澱與現代化進程二者不斷交鋒的間隙裡,台灣人是已然身不由己,已然面臨具有高度歷史意義與生命意義的抉擇──抉擇自己真實的身份,決定自己真實的未來,而「台灣人」這個身份又當如何被放入那以國家意識為焦距為主軸的精神向度之中,以消解台灣人千百年來聚累而成的共業,是已成為兩千三百萬人無可揚棄的權利與責任。

在此,我們並不擔心台灣人淪落、消沉或竟茫茫然不知所終;我們最掛念的是台灣人在思考力與行動力理當相加相乘之際,卻因為彼此「機關算盡」,甚至「自相殘害」,而無法警覺自己已然落入危險的境地。顯然,敵人正在編造謊言,正在建構神話──一套套「國家的神話」,如卡西勒〈Ernst Cassirer〉所言:「當代有些政治系統中,神話思想顯然比理性思想更具優勢。」不幸,台灣人仍然欠缺「國家的理性」,欠缺對自我與他者所共處的世界一種堅實的認知與認同。這些年來,不少台灣人總是感情用事,總是鹵莽行事,總是無法冷靜地去詮釋自己的歷史傳統,平靜地去面對外來的文化挑戰,以至於無法堅定而持平地看待自己眼前所擁有的一切。

其實,只要台灣人對「普遍的人性」仍然有信心,對「個人的尊嚴」仍然有盼望,同時對「民主的社會秩序」仍然有高度的期許,台灣人做為自己國家的「主體」,做為自己社會的柱石,以及做為自己文化無可替代的推手,基本上並不必向外人求援,更不必自怨自艾地自貶身價,自我放逐──這裡永遠是家,永遠是國,因為台灣人對自己是應有一個最低限度的要求、一個最最有力的道德命令。

看來,台灣人不是沒有「國家認同」,而是沒有真實的「國家認同」;台灣人也不是沒有共識,而是沒有足以引動這個生命共同體向前邁開大步的共識──不管建構真實國家的工作如何艱鉅,台灣人在歷史女神召喚之下,實乃無可退卻,無可推托,無可閃躲;因為台灣人的「國家認同」已不必如此多所盤查:

是歷史背景使然?

是社會結構造成?

是文化因子釀致?

是種種外來的力量推波助瀾?

顯然,自由已在台灣人內心深處,命運也已然從台灣人腳底轉了起來。